吴伊婷和吴芝仪 台湾首对变性配偶的故事

2017-1-1 15:17 |原作者: qaz5354| ID:010014235001


因为跨性别的身分,她们始终得不到家人接纳而回不了家。吴伊婷的父母在内地工作,把她独留在台湾,工作不顺时,她曾动念自杀,最后奋力一搏自己发新闻稿向媒体求救,运势否极泰来。


吴芝仪也因同样的理由被家人放逐,母亲将所有生活的不顺归咎她的「离经叛道」。2个被主流社会遗弃的零件彼此吸引,相儒以沫组成家庭。吴芝仪说得坦白:「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爱,但我们2个同是天涯沦落人。」被僵化的家庭所放逐,2人在拼装的另类家庭裡得到温暖,成为完整的人。


因为一切都过去了,苦难说起来显得格外轻松。「我一直没看《丹麦女孩》(一部讲述跨性别挣扎过程的电影),类似的故事已经看太多了,而且还是个悲剧,我干嘛花钱去看。」说话的是跨性人吴伊婷,2012年她与另一位跨性人吴芝仪结婚,她们是台湾首对合法的跨性配偶,不过,这并不是台湾法律开明进步,而是她们在铁血无情的法律高牆上找到突围的缝隙。


吴伊婷(右)与吴芝仪(左)2人的跨性别身分,省府曾在2013年打算注销其婚姻,但无法源依据。当年,许多团体上街声援她们。


2人原是生理男性,变性后,吴伊婷先去申请换发女性身分证,吴芝仪还保留男性身分证,趁换证空档2人合法结婚。婚后,吴芝仪立刻再申请女性身分证,省府一度要注销这段婚姻,但最终无法源依据,婚姻仍属有效。


我只要像女生就好,没有追求当正妹


30岁的吴伊婷长发戴棒球帽,下身内搭裤配帆布鞋。33岁的吴芝仪则有176公分高,上半身是俐落的风衣,下半身则是粉红色的棉裤加拖鞋。2人都少穿裙子,不爱化妆、不穿高跟鞋。吴伊婷说:「不是每个跨性别都是很极致女性的形象,比如很多『跨』的偶像是刘薰爱,但我没有偶像。」


如果有人场面话说吴伊婷很「正」,她会说:「屁咧,我明明就不是,我只要像女生就好,没有追求当正妹。」这种不够女性化的打扮在跨性别社群并不讨喜,我曾在新闻现场听到某位跨性人形容这类不够女性化的同类是:「来闹的。」


结婚4年,吴芝仪说:「我们没有乾柴烈火,一切很平淡,没什麽好说的。」走进吴伊婷和吴芝仪位在台北南机场公寓的家,狭窄细长的隔局,一边堆满杂物,一边的牆上斑剥的壁癌像幅前卫的现代画,屋子紧临马路,我们的谈话随时会被路过的公车、机车等各式杂音淹没。


杂物堆裡有一个电脑萤幕是家裡的电视,2人共同的休閒是看探索频道,这个家的厨房收得很乾淨,因为2人都不做菜,特殊的是20坪的房子已经够小了,还特别隔了一间专属6隻猫的房间,对她们来说,猫就是她们的小孩。


我彻底觉得,原生家庭不见得能给你温暖


吴芝仪不多话,但一开口总是在抱怨另一半:「Abby(吴伊婷)从来不会捡值钱的东西,只会捡猫,捡到第5隻,我说一定要送走,过几天,我找到人可以接手养了,她却说猫的名字已经取好了,不能送了。」吴伊婷理直气壮地反驳:「牠们在路边一直唉唉叫,很可怜。」


被家族放逐的2人见不得无家可归的小动物,也许是物伤其类,吴芝仪最后还是让步,她们对猫轻声细语,讲6隻猫的口气像是父母谈论自己的小孩。


吴芝仪(前)和吴伊婷(后)共养了6隻猫,这些猫都是她们的小孩。


33岁的吴芝仪出生于基隆,有一个妹妹,父亲是货柜车司机,有酗酒、赌博的习惯,没有谋生能力的妈妈于是把所有的期待放在家裡的唯一长子身上,她从小下课后只能读书、上补习班。


母亲总嫌她不够男子气概。大四开始,吴芝仪意识到自己的「不同」,先是服用女性贺尔蒙,再做中性打扮,母亲更是难以接受,2人衝突激烈,她索性离家。


甚至连除夕夜的团圆饭也刻意排挤她。21岁那年,吴芝仪冒著寒风骑车从台北回基隆,老家桌上只留著剩菜,妈妈见她穿著中性又跟她大吵。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家,「我期待跟家人吃饭团圆…结果那次我彻底觉得,原生家庭不见得是能给你温暖的地方。」不过离家半年,她的房间也被挪作他用了。


吴芝仪一人在除夕夜裡又骑车回台北,当时经济状况不好的吴伊婷正寄住她的台北租屋处,「我回到家一看到Abby在等我,我发现还有人等我,这才是家,只有她能给我温暖。」


从没想过家吗?「我不抱希望了。」话说得绝裂,但我们开车南下参加高雄同志游行,经过西湖休息站,她开口了:「这裡有西湖渡假村,你们来过吗?」没人答腔,车子都快到台南了,她又开口:「以前我爸会开联结车载我们一家人到这西湖渡假村玩…」说的时候,表情柔和。


至今,学校还在传我的事,我只能说,姐是个传说


背向家园的孤臣孽子在人海漂浮,最终找到委身之处,但是她说:「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麽感觉,跟Abby在一起比较像家人,爱不爱?我不知道。我们是天涯沦落人。我只想要有人陪。」她不知道寂寞是什麽,离开家也不承认孤单,开口闭口都是性别建构、社会运动,似乎把心长出防卫的刺就不会受伤了。


2人关系裡,吴芝仪是主导的一方,包括结婚的想法、金钱的运用,吴伊婷很多时候反像个小孩,她乱花钱、乱丢衣服、出门忘东忘西。吴芝仪总是在抱怨另一半搞砸一切,但却又毫无条件包容一切。


好比,2012年时,吴伊婷为了改善经济状况,向银行贷了32万元开早餐店,经营不善赔得一毛不剩,花了4年才偿完债,最穷的时候,2人只剩3000元要过半个月。问吴芝仪怎没动念离开?她说:「她(吴伊婷)就有ADHD(注意力不足过动症)啊。怎麽骂都讲不听啊!」


吴芝仪是家中的军师,很多重要的事都是她做决定。


吴伊婷从小被诊断有注意力不足过动症,她讲话跳跃,往往一件事还没讲完又跳到另一件事情,这是过动症的特色,无法专注在一件事,她连採访的时候,有时是手机传讯,有时是读资料,有时是观察路人,一心永远多用。她嘴裡永远有各种新鲜事,永远不务正业关心著「有趣」的事,比如她在家窗户外装了空气侦测器侦探空气品质、查询反同网站背后的注册公司…,只有谈到家人时,她的语气有些结巴。


她出生于台南,父母在她小学一年级时离婚,妈妈带著她改嫁继父,之后又生了2个弟弟。她从小好动、成绩差,因为继父要到内地工作,国三时举家迁到广东。吴伊婷总能自得其乐,在广东学校成绩差,但活跃于课外活动,她说:「至今,学校还在传我的事,我只能说,姐是个传说。」说得幽默好笑,但一路走来并不是如此轻松。


她在高三开始有性别困扰,信仰基督教的母亲带她上教会、看医生都没结果,每天不断骂她,一向多话的吴伊婷却总沉默以对,「我在客厅的沙发睡了半年…。」


高中毕业后,她一个人回台南,在便利商店当店员,家人难道不担心她一个人在台湾吗?她乾笑了几声说:「应该要担心吧,可是没有…。」


别人常对我说加油,要加油的是社会,干嘛要我加油


吴伊婷先在台南当店员,之后到台北工作,因为跨性别的身分,工作不顺:「有人本来在e-mail聊得很顺利,见面后看我这个样子就没下文了,后来,我乾脆在履历第一段就写我是跨性别,大家不必浪费时间。」工作不顺,最穷只剩88元,她动念想自杀,但在死之前,她决定:「我要把我的故事说完,我不要变成冰冷的数字。」2008年,她在PTT发文写自己的故事,网友救济她食物,她又发新闻稿,媒体报导她的故事,工作机会开始上门。她说:「别人常对我说加油,要加油的是这个社会,干嘛要我加油。」


高雄同志大游行这天,吴芝仪(右3)和吴伊婷(右2)也到场声援。


在各种性别运动的场合都可以见到她们的足迹,这是吴伊婷在为婚姻平权上台讲话。


吴伊婷(左1)和吴芝仪(右2)这几年积极参加社运,认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。


说起家人:「我不像小芝,她恨家裡的人,但我能理解我妈那样的人为什麽会这样…。」最让她难受的是最亲的2个弟弟,她的大弟后来定居台南,她传了简讯问候,结果被对方封锁,「这样也好啦,少一个挂心的人。」


她说,现在唯一挂心,只有吴芝仪和家裡的6隻猫,这个家是她最后的堡垒。「小芝说我们是天涯沦落人,我觉得没错。」只是吴伊婷好像比「同是天涯落人」更多一些,她毫无保留表示爱著对方,说自己很黏人,每次离家都很想念对方。 


结婚是为了将来生病,身边的人可以做医疗选择


2人的家像大学生的宿舍堆满杂物,吴伊婷回家就随手把衣物乱放,家中只有电脑桌和床有完整的空间。


吴伊婷说了一段往事,吴芝仪动变性手术时,她是唯一的「家属」,她一人守在手术房外魂不守舍,在走廊上往来跺步。2人总说,结婚是为了将来生病,身边的人可以做医疗选择。生老病死明明这麽遥远,她们被家庭放逐,只剩下彼此了,必须时时刻刻计画著远方。


这大概就是结婚的理由了,当她们被社会辗得支离破碎,这个婚姻让她们彼此成为完整的人。现在经济好转了,走在路上,吴伊婷说,未来想建一个学校,收容各种特殊的孩子,这像是一个更远大的「家」。如果有一天,对方不在了,你会如何?吴芝仪说:「我不知道该怎麽办,我会很寂寞,很寂寞吧。」她终于知道什麽是寂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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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6478766 2017-2-24 23:42
我也说两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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